第37章（1 / 1）

&esp;&esp;“你也说过，自由的才是最美的，可是，你的刀法已经不自由了——”将军俯视着失手的书生，“你内心里已经不愿意杀我，你的刀意带了枷锁，怎么能酣畅淋漓，如何战胜强大的敌人？”

&esp;&esp;说到这里，他将手缓缓松开：“既然拿不走我的性命，就将你那把刀上的枷锁拿掉吧，让它自由地挥舞，像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做的一样。”

&esp;&esp;书慕清沉默良久，直腰起身，突然将刀刺向自己！

&esp;&esp;一道惊雷划过天际。

&esp;&esp;入秋的第一场冷雨，就是在这个时候，淅淅沥沥落下的。

&esp;&esp;九

&esp;&esp;叶铿然和将军到达汉阳郡时，是傍晚。离开时，是下雨的傍晚。

&esp;&esp;悲伤的雨天，很适合埋葬故人。

&esp;&esp;“喂喂，那可是我花钱买来的酒！”将军抗议。

&esp;&esp;“你花的是我的钱。”叶铿然冷冷说，“另外，就在刚才，我还花钱赎回了你本人。”

&esp;&esp;从书慕清家里出来之后，将军去酒楼喝得酩酊大醉，接着又醉醺醺地去赌场，可惜手气坏透了，输得直到把自己也押上。最后在赌场老板鄙夷的眼光中，叶铿然付了一把金叶子，才将人赎回来。

&esp;&esp;于是，一天之内，他不得不铁青着脸地为两个男人赎身。

&esp;&esp;“说起来，书慕清真是可惜，太可惜了！”只见将军遗憾地摇头，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，“我原以为我和他之间，是个‘唯有一死以明志’的忠义不能两全的狗血故事啊！”

&esp;&esp;那时，将军将手缓缓松开：“既然拿不走我的性命，就将你那把刀上的枷锁拿掉吧，让它自由地挥舞，像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做的一样。”

&esp;&esp;书慕清沉默良久，直腰起身，他突然将刀刺向自己——腰间的刀鞘，稳稳将刀收妥：“好。”

&esp;&esp;这个书生挥刀的刹那仿佛挥出了自己全部的生命，收刀却干脆利落，毫不拖泥带水。

&esp;&esp;“书慕清收刀的时候，我就明白你为什么和他投缘了。”

&esp;&esp;“为什么？”

&esp;&esp;“是洒脱。”

&esp;&esp;“哦哈哈……说得好！”

&esp;&esp;“是没心没肺的坑爹的洒脱让你们相见恨晚。”

&esp;&esp;“……”

&esp;&esp;“荆州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？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？”淅沥雨幕中，叶铿然终于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。

&esp;&esp;朦胧雨雾中看不清将军的神色，叶铿然却突然意识到，自己也许问错了话。良久才只听对方说：“……你先回陇右军营去。”

&esp;&esp;空气突然有些沉默。将军受了伤走不快，而回军营的时日已经迫在眉睫，更何况还有沿路的追杀！

&esp;&esp;叶铿然冷冷斜睨将军一眼：“如果我记得没错，你身上似乎半个铜钱也没有？我先走，可以。但我不会留金叶子给你；你最好拖着这一身伤，不雇车马，独自步行，勤俭持家。”

&esp;&esp;叶校尉虽然一贯少有表情，但这次却是连眼底都带着真实的寒意。

&esp;&esp;“不不——”将军突然意识到不对，“你决不能与穷朋友同流合污！少年人，请务必保持你慷慨的本色！带着金叶子同行！”

&esp;&esp;“……”

&esp;&esp;将军见风使舵的表态终于让叶铿然的脸色稍微缓和。

&esp;&esp;一白一青两个身影往前走，脚下的路纵然不平整，却因为有兄弟的臂膀而变得精彩。

&esp;&esp;“如果沿路都有埋伏，你能确定自己的运气一直这么好？”叶铿然冷冷问。

&esp;&esp;“哈，”将军回过头来，雨水打湿了额发，却打不湿他眼底的晴空，“运气这东西，总不如自己的双脚来得可靠。”

&esp;&esp;第7章 对牛弹琴

&esp;&esp;引子

&esp;&esp;美人红酥手，碧茶清如玉。茶水入杯的声音清新悦耳，窗外的相思树无声地翠绿满枝，默默注视着人间。

&esp;&esp;“我想起了一个琴谱的故事，你想听吗？”将军笑吟吟地问。他们一路快马赶到商州，终于能坐下来喝一杯茶。

&esp;&esp;“琴谱？”叶铿然显然对附庸风雅没兴趣，“随便。”

&esp;&esp;“所有珍贵的琴谱，都倾注了谱曲人的生命。”将军悠然说，“有灵魂的琴音向来与凡音不同。故事要从一个冬天说起……”

&esp;&esp;一

&esp;&esp;阮洛是个琴师，恃才狂放且有点脾气。

&esp;&esp;他坐在松林里弹琴时，万籁俱静，百鸟朝拜——那些恰好觅食路过的麻雀、斑鸠和云雀，都被他用口袋里的弹弓打下来，扯一根旧琴弦烤成串，金黄喷香流油，吃起来酥脆的还有咯嘣咯嘣的声音。久而久之只要听到他的琴音，就没有鸟儿飞过了。

&esp;&esp;他不仅捕鸟，还打渔。离他的草屋不远处有条河，每到冬天就会结上厚厚的冰，阮洛带着他的琴过去，一片冰天雪地中，只有他修长的身影裹在浅绿色的衫子里，就像皑皑雪原里的一抹竹新，堪比画中人。他扯一根旧琴弦作线，开始钓鱼。

&esp;&esp;冬天的鱼都饿极了，本是极好钓的，只是因为鱼大多在河底沉睡而已。

&esp;&esp;对阮洛来说，这根本不是问题。他灵活的十指在琴面上春花乱拂，声如雷震，就像隔壁的屠夫每晚那气势磅礴的鼾声。不明所以的鱼们被从睡眠中惊醒，一醒来就发现肚子饿了，争先恐后地去咬鱼饵——

&esp;&esp;它们不知道，无聊地坐在冰上的琴师肚子也饿了。

&esp;&esp;于是用不了多久，阮洛就能在岸边生一堆火，吃上香喷喷的烤鱼。烤鱼用的柴，就是他带来的琴。

&esp;&esp;所谓焚琴煮鹤，不过如此。

&esp;&esp;很多琴师都很在乎自己的琴，就像剑客珍惜自己的剑，肥猪珍惜自己的膘。但阮洛不。他的琴经常被拆得七零八落用作各种用途，遍体鳞伤惨不忍睹。